Rachel

【森太】未闻花名

津岛修治十四岁时父亲给他请了一位家教。趁着暑期赚点外快的医学生，学识渊博，谈吐得体，身上带有一股天才独有的谦逊和矜傲。

他不喜欢那个男人。没有来由的，触及他的面容便觉得厌烦，却又不自觉地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游走。偏偏那个正在斟茶的人还微笑着回过头来，抓住他来不及移开的视线，温柔地问他：“怎么了，修治君？”

他没吭声，慢吞吞地把目光移向窗外的花。刚下过一场雨，太阳又出来了，空气里潮湿闷热得很，偏偏阳光亮得聒噪。

男人站在阳光下，拿起了他的试卷。津岛盯着花朵上的露水，余光瞥了一眼，只能看见抓在试卷上那只漂亮得惊人的手，骨节微微一动，像振翅欲飞的蝴蝶。

这样一双手一定很适合做手术，开膛破肚，宣告生命或者死亡。

更讨厌了。

男人讲课很耐心，很细致，可以说无可挑剔；但他不想听，眯着眼，趴在桌上，抓着手机的手垂在书桌边缘，上面是游戏结束的界面。老师也不管他，自顾自地讲，看到有趣的地方，还会突然笑出声来。

一个拿钱干活的家教。

没有师德。

根本不在乎学生死活。

一阵烦躁涌上心头。他踢了踢对方的小腿，“你笑什么？”

没有师德的家伙偏了偏头，有种假惺惺的无辜：“修治君的睡相太丑了。”

他狠狠地又踹了一脚，但趴着腿伸不直，跟猫挠似的力度。

男人不理，翻开中学课本，看得津津有味。

本来在这个懒散的午后睡一觉是他的心愿，但现在他不想了。男人乐意了，他就不乐意。“快点讲课。”他命令道。

粉红色的情书从缝隙里掉出来。

“早恋？”

“不要告诉我父亲。”

“哦。”

……

“就这样？”

“嗯？……好吧，我会告诉你父亲的。”

他盯着对方半晌。家教笑眯眯的，看不出深浅。

真是糟糕……被看透了吗？

“那些卷子我能做满分。”

“哦。”

“你早就知道了，为什么？”

“呀，你想引起父母的关注，而我想要工资，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嘛。”

是这样没错……

但他不爽。

男人高高在上的样子像是漠不关心地看着一个小孩闹笑话。他讨厌那种冷眼旁观。让人感到窒息。

“林太郎。”他第一次叫对方的名字。

他一手撑在桌面，倾身靠近对面，眯着眼像一只张牙舞爪的豹子。男人神色不变，显然没有受到威胁。他飞快地凑过去，撞上了他的唇角，然后快门一闪。

“发你们学校的论坛上。”他得意地晃着手机，“起什么标题好呢？引诱未成年学生发生关系什么的，以后不好找工作吧……”

男人的脸色有一瞬间错觉般的阴沉，而后恢复微笑。“这就得罪你了吗？修治君——”他拖长了语调，好似讨饶一般。

他含糊地哼了一声，转过头，盯着窗外。

男人托腮看着，波澜不惊的笑容逐渐收起，眼神却蓦然柔软下来。

小崽子。

只是一个夏天而已。

短暂的师生关系，如同花上的露水，转瞬便消失在梅雨过后的大暑里。他们是彼此人生中的匆匆过客，时间一到，再也不复相见。

津岛修治很快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。

很多年后，女朋友嗔笑着问他初恋是什么时候。他随口胡扯了几个经典场景，青春期啦、夏天啦、阳光下一个情不自禁的吻啦……说着说着，突然没了声音。

据说，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。

——

突然想到，再深再痛的遗憾，到了来世，只是一次什么都不知道的相遇、温暖又短暂的师生关系，然后擦肩而过，各自圆满。